软实力要搭载流行文化快车

　　 　　　 众所周知，中国是传统文化资源的大国，有纵贯数千年的悠久历史，有横跨万里的民族文化疆域，有丰富深邃的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可是，我们不能因此就说我们是一个文化软实力的强国，因为文化软实力并不是指一个国家具有的悠久文化历史和蕴涵丰富的文化资源，而是指一种通过创造性转化而且在大众媒介上进行广泛传播，并被他者普遍认同、被别人愿意接受的文化形态。所以，中国悠久、丰富的传统文化只是文化软实力的潜在资源而并不是文化软实力的直接对等物，这就像蕴藏在地下的丰富矿藏，如果不经过人工的开采、传输、燃烧它永远都会埋藏在地下，而不可能“兑现”它的内在能量和价值。进而言之，文化软实力并不是一种自我确认、自我命名的文化属性，而是一种需要对文化资源进行深度开发与能量转化，并且通过广泛传播之后才能够实现的文化力量。

　　现在我们不能以封建社会旧中国的文化遗产、民国时期旧社会的文化符号作为我们国家的文化标志，我们需要的是能够体现我们这个时代特征的标志性文化产品，而不是将那些深藏在禁宫里的文物、静卧在博物馆里的古董作为我们当代中国的文化标志。我们的文化产品必须要赢得大众的普遍心理认同，因为相对于经济、军事的硬实力，文化软实力属于那种“非强迫性、非强制性”的力量，它更多的是通过自觉、自愿的方式，而不是通过强迫、强制的方式让人们接受。没有普遍吸引力的文化只能成为一种文化传统，并不能成为推动社会前进的文化力量。

　　正如《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是中国古代文学的经典一样，《窦娥冤》、《桃花扇》、《赵氏孤儿》也是中国古代戏曲的经典。它们历经千年而不衰，承传百代而不败，其中自有不可忽视的审美规律。现在，《赵氏孤儿》被搬上21世纪的中国银幕，本身已经证明了它所具有跨越时空的艺术价值。可是，不论是纪君祥创作的元杂剧《赵氏孤儿》，还是在其后上演的京剧《程婴救孤》，直到2008年拍摄的豫剧舞台艺术纪录片《程婴救孤》，在特定意义上都是对历史进行文本的重写与价值的重构，这种从古至今的“接力”使得艺术的历史能够承传，文化的血脉能够延绵。

　　一部影片的叙事文本通常是与这部影片诞生的社会文本相互映现的，不管影片讲述的是什么时代的历史故事，不论影片采取的是什么类型的叙述方式，社会历史的背影都会深深地嵌入到影片的叙事情节之中，都会照进人物的内心世界。我们每个人都生存在传统的血脉之中，割断传统意味着剥离我们的血肉，可是如果我们的血肉中真存在着危害我们生命的疾病，那么，即使再痛苦我们也应当将它割去。陈凯歌说，中国的进步，应该从珍视生命开始。易言之，我们应该把那些漠视生命的东西从我们的传统中分离出去，把它们留给过去，把那些尊重与珍视生命的东西留在现在，带往未来，让它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绵延不绝，这就是我们对一部主流电影的文化期待。

　　少林寺原来就是静卧在嵩山深处的一座古寺。一部电影《少林寺》（1982年）使这座古寺名传四海。虽然它是一部武侠动作电影，当年的发行还受到海外某些右翼势力的阻扰，但依然有许多海外的爱国华侨在看了这部影片后毅然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因为他们从《少林寺》所表达的开放的文化理念中看到中国的希望，领略到了新时代的曙光。时至今日，少林寺的文化资源依然在对中国的艺术创作产生积极的影响，在舞台剧《风中少林》、动漫游戏《中华小子》中得到不断的延展与传播，在俄罗斯中国文化年中，除了中国的京剧、歌舞演出之外还有少林武僧团的精彩表演。俄罗斯总统普京不仅自己亲自登临嵩山少林寺会见少林寺武僧，而且还让自己的女儿学习中国少林拳法。包括好莱坞影片《功夫之王》和《功夫熊猫》都受到了中国武侠文化不同程度的影响。可见，流行文化在增强中国的国际影响力、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方面确实是一种可以进行利用和开发的重要文化资源。可见，在一种市场化的境遇中通过商业的方式传播的文化软实力，有时比那种单纯地通过政府行为来推广的文化活动更具影响力。

　　从中国整个文化发展的历史要求来看，我们不能够再以远离大众的审美需求为代价、以放弃文化的消费市场为代价来完成我们艺术圣殿的营造。我们应当在流行文化领域拥有我们自己的“梦幻工厂”和“超级明星”，“而不能把人类美好的梦想都让给好莱坞”。因为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流行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时代。不论是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还是文化的核心价值观，除了通过政府的公共职能机构进行贯彻之外，必须通过大众传播媒介以感性的甚至是娱乐的方式进行广泛传播。建立公众对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和文化核心价值观的认同。“文化只有被大众认同并成为全社会行动的价值取向和道德准则，才能成为整合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

　　我们的电视剧过去由于格式与叙事内容问题几乎无法进入海外电视剧的交易市场，现在电视连续剧《李小龙传奇》的单集平均售价达到10万美元，仅靠海外市场就收回了它的全部投资，比这种经济的回报更重要的是李小龙所代表的那种自强不息的文化精神再一次得到广泛传播。我们的电视剧《士兵突击》在国内曾经得到了广泛的好评，同时还引起了美国人的高度重视。美国一位部队总司令说，他在《士兵突击》这样一部电视剧中，看到了中国军队内在的精神品质，这就是强调团队的建设和集体的力量，强调士兵之间的集体合作，特别是解放军特种部队的忍耐力优于美军特种部队，韧劲更强。而这点对于“逆境中的逆境”作战的特种部队尤为重要，因此美军特种部队应该向中国认真学习。我们的电视剧并不是为美国人着意制作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接受我们这样一部书写当代军旅生活的电视剧呢？显然是我们作品中所传达的那种超越了个人英雄主义的价值观感动了他们，比起好莱坞电影中那种“个人至上”的神话英雄，我们的士兵所信奉与践行的集体主义精神更具有感召力。同样，在我们国内纷纷播放韩国的历史剧《大长今》的时候，韩国却在播放我们的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长征》，是他们对中国革命历史的成功与否感兴趣吗？我想未必，也许他们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在逆境中摆脱艰难困苦的人的命运——因为几乎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人们需要通过大众传播媒介寻求精神和心理上的感悟与启迪。从这个意义上看，《长征》和《士兵突击》都是最好的人生励志教科书，它们对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都有深刻的启示意义，这些启示不是来自于说教，而是来自于真切的人生故事，来自于大众媒介现代化的传播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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